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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朱天心不讀朱天文。巫言是許多年來讀過的第一本。這本書讀起來。有趣的地方非常有趣,無趣的地方也非常無趣。然後搭配起唐諾的序,更是一個妙不可言。唐諾許多論點都有寫到點子上,但把他的論點搖碎了以我的眼光拼起來,圖像就完全不一樣了。

朱天文寫起他真正知道的經歷過的人事物,好比他們朱家一窩人,侯孝賢甚至王靈安,其靈巧立體真正不同凡響,是第一手的生命紀錄。但深閨不見人的隱者朱天文,又愛寫二手社會性知識。是的這浩浩瀚瀚關於夜店年輕人賽車手或貴婦,各族群生活所憑藉攀附著的許多物質,用唐諾的詮釋"朱天文寫作時為自己設下了過大的目標"。唐諾沒講清楚這目標是什麼,我以為是企圖對現時現地文明做遼闊深入刻畫,某種人類學家式的哲學關照願景。因此朱天文無比認真的搜集了許多知識,或許也下過一兩次田野,但絕對就這麼一兩次。因此他講快樂丸可以從 ibiza 和new order 世足賽主題曲e for england 講起(這些資料網路與書上肯讀的話都有),但捕捉不到台灣在那古早的九零年末,這一幫(如今也步向中年了)年輕人實際上怎樣交易他,使用他,炫耀他,我不敢期待朱天文能察覺texound掛和桃園掛的當時就怎樣大大不同,但整體那時代的氛圍,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沒有寫到點。

還有她浩室音樂就寫了兩三回合,我猜他有田野過一兩位DJ (可能是FUNKY掛的),然後又是那麼資料完整的一分鐘一百三十拍,大鼓與貝斯怎麼落,break beat如何串成jungle。我寧願相信他沒有真正聽過他寫的那些音樂,否則以他的敏銳加上肯用功,怎麼會察覺不到,funky掛為什麼喜歡最蒼白無趣不打擾人的house, 因為這種平淡節奏是最白人最有錢先買電子樂器且傻傻被內建節拍駕馭著最娘砲的那群人玩出來的,而碎拍細節豐富的gungle, drum n' bass 則不只是源於嘻哈,根本是源於黑人街頭 -- 街頭文化,香港人現在翻成潮流,不管怎麼標簽也不管現在這產業發展出多高消費力,他內在的精神還是那最血脈噴張、破壞性創造,陽具崇拜並絕對反gay的。所以你朱天文這邊技術化的紀錄每分鐘幾拍云云,是怎樣可以碰觸到你想捕捉的文明呢? 你田野就沒有做完整做對族群啊

賽車我就不予評啦。根本跳過沒看。一樣的感覺到那種作者很誠懇的在紙上炫技。

話又說回來,巫言裡好看起來是真好看的。他們一家人,有意思,有真感情。

再怎樣,唐諾在序裡頭節目一開始就頒個"最像卡爾維諾獎"給朱天文,我還是不可置信。這兩位作者的作品怎麼能擺一塊? 套朱天文自己的哈金梗,卡爾維諾如果是原典經典等級,朱天文能搆上科普等級嗎? 唐諾在一番對巫之境界的精到闡釋後,又說"卡爾維諾太通透乾淨了,因之在這巫上,朱天文是有可能趕過他的。"

我以為巫是界於智識與無明之間的模糊漸層,巫再過來就是六根有界,再過去就是不可說不可知的無界,巫的穿越性所以迷人。唐諾甚至話風一轉點一下黃錦樹的批判胡蘭成,順便給胡蘭成找到了一個屬於巫的位置(台階?) 胡蘭成確是巫之大者,我認為他根本活在自己幻想世界裡,捕風捉影儀式好精彩漂亮的講其虛擬學問,朱天文跟胡比巫起來還太現實了,跟卡爾維諾比巫呢? 唐諾自己都引了<看不見的城市>,目標高遠,努力要在作品裡搭理組裝90末以降台灣社會各層面文明處境的朱的作品,哪一部有卡氏這般從文明與歷史精鍊得來的抽象?

回想胡蘭成序朱天心十九歲的作品<擊壤歌> (少年春衫薄,也不是不好看的作品啦),劈頭就是"如今有了朱天心,說起李白真容易"。是不是這樣唐諾才要給大姨子也來個獎,古今中外偉人他家都包下。我覺得我這麼注意卡爾維諾被搬出來,有點不健康。畢竟我還是得到許多閱讀樂趣。而且,她哈金說的很準確,沒有多說一點她讀的其他書太可惜了。朱天文讀書時她是讀得懂書的;可惜她讀滑板少年的穿戴,怎樣也跨不過"伯母"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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